2019年11月25日——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美妆博主 “宇芽YUYAMIKA” 勇敢面对镜头，讲述了她遭受前任伴侣施暴的故事。在新浪微博上，宇芽发布了12分钟的纪录片式视频。视频中，宇芽躺在电梯地板上绝望地挣扎喊叫，一名男子抓着她的脚强行将她拖出电梯。视频发布后，宇芽发起的话题#面对家暴不再沉默#迅速传播，现已达到81万的讨论量。
2020年3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以下简称《反家暴法》）实施四周年的日子。《反家暴法》对家庭暴力的定义包括身体暴力和精神暴力，但尚未明确涉及例如婚内强奸等性暴力，或被剥夺经济资源等经济控制的内容，而这些都是国际公认且普遍存在的家庭暴力形式。《反家暴法》的保护对象涵盖了已婚夫妇、同居伴侣和其他家庭成员，但并未明确涵盖对前任配偶或非同居状态下的亲密伴侣暴力行为，而且法律应用是否涉及同性伴侣比较模糊。
《反家暴法》第五条规定，“未成年人、老年人、残疾人、孕期和哺乳期的妇女、重病患者遭受家庭暴力的，应当给予特殊保护”，第十六条规定，“家庭暴力情节较轻，依法不给予治安管理处罚的，由公安机关对加害人给予批评教育或者出具告诫书”。迄今为止，全国已有八个省份出台了省级层面的家庭暴力告诫制度实施办法或工作指引（参见注释），大多数省份的公安机关已经向家庭暴力施暴者出具了告诫书。《反家暴法》还允许遭受家暴或面临家暴的现实危险的受害者向人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第二十三条）。全国颁发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数量逐年增加，从2016年的687份到2019年的2004份。截至2019年12月底，全国各级法院共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5749份。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布的数据，2016年有5134人因家庭暴力犯罪被起诉。公安部的最新数据显示，《反家暴法》实施四年来，全国公安机关共有效预防制止家庭暴力行为617万余起。
中国绵阳市平武县派出所。2020年3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实施四周年的日子。图源: Dailin / Shutterstock。
《反家暴法》实施四年来，贯彻落实工作稳步推进
近年来司法部和最高人民法院等国家相关部门下发了有关家庭暴力的配套法规和政策文件，以解决儿童保护、法律援助和保护令等问题，并落实了相关工作职责。截至2019年11月，24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已就《反家暴法》的各个方面发布了配套文件，包括告诫书、保护令和强制报告的指南。截至2020年3月，山东、湖南、湖北和贵州出台了省级层面的反家庭暴力条例。
配套实施细则缺乏，可操作性有待提高
第一，《反家暴法》仍然没有一个国家层面的全面性实施细则或司法解释。这是目前迫切需要的，以澄清例如如何具体界定家庭暴力等问题，以及使保护受害者的程序标准化，比如保护令、告诫令、强制报告等。
第二，《反家暴法》要求教育、医疗、社会工作服务及福利机构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成为受害者时向公安部门报告(第十四条和第三十五条)，但报告机制仍不明确。此外，目前实施的对象主要是留守儿童或困境儿童，还没有涵盖所有未成年人和其他弱势群体，如精神障碍群体等。
第三，人身安全保护令和告诫机制并未得到充分利用。关于各省发出的告诫书数量及其效力的数据相对零散且不完整。2018年全国各级法院对保护令申请的核发率为63%。北京为平妇女权益机构通过对560份保护令裁判文书的分析发现，家庭暴力受害者往往面临着难以达到法院举证要求的困难，而且法官对保护令的理解有待提高。
从业人员能力亟需提升，多方协调合作有待加强
上述问题同时指向了另一个巨大的挑战——一线服务提供者的反家暴意识和能力不足。以警察为例，相关媒体报道显示，如果没有经过专门培训，很多警察会将家庭暴力视为“次要问题”。警察培训项目中也缺乏家暴案件处理的具体指南。此外，由于缺乏心理咨询和法律专业人士，现有的家庭暴力庇护所的作用远远没有能够发挥。
《反家暴法》鼓励各利益相关方协同努力解决家庭暴力问题。社会组织在提高公众意识、向家暴受害者提供直接服务以及监测和评估法律执行方面具有关键角色。然而，根据亚洲基金会和北京沃启公益基金会2019年发布的《反家暴社会组织现状和需求报告》显示，反家暴社会组织的地域分布主要集中在东中部城市地区，只有17个组织(仅占调查对象的23%)能够为西部省份和不发达农村地区的受害者提供服务。在服务人群层面，社会组织最主要的关注群体为妇女和儿童，而针对其他弱势群体的反家暴服务还十分有限。此外，很多社会组织的家暴个案管理也缺乏标准流程。
自2018年以来，亚洲基金会开展了多个项目来应对这些挑战，通过社会组织能力建设、开发反家暴技术工具包和政策倡导，支持 《反家暴法》的实施、保护包括所有弱势群体在内的家暴受害者的权利。截至2019年9月，亚洲基金会及合作伙伴为来自全国98个社会组织的246名参与者举办了培训研讨会，并开展了18场在线课程（覆盖来自全国各地社会组织从业人员3955人/次）。培训内容包括性别平等、以受害者为中心的干预措施、支持边缘群体应对家庭暴力和家暴个案管理等其他主题。亚洲基金会还与合作伙伴开发了《反家暴法》实施细则专家建议稿，并支持开发了供政府和社会组织使用的亲密关系暴力危险评估量表，以筛查家庭暴力高危案件并更好地为受害者服务。
目前，亚洲基金会为12家社会组织提供支持，帮助残障女性、流动女性、儿童和性少数群体应对其面临的家庭暴力问题。我们也正在为社会组织和专业人员建立反家暴专业信息网站以及为反家暴社会组织开展筹款能力建设等。
反家暴社会组织能力提升工作坊。图源：亚洲基金会。
宇芽的前任伴侣因故意伤害和威胁他人人身安全被行政拘留20天，重庆地方法院也批准了宇芽的人身安全保护令。由于严重人身伤害证据不足所导致的处罚结果令很多关注者感到失望，但宇芽勇敢的公开举证，引起了公众对家庭暴力议题的关注，更多的幸存者不再沉默。宇芽的故事也揭示了家暴幸存者所面临的困境，以及我们在保护家庭暴力受害者方面仍待解决的多项重要问题。
本文由亚洲基金会传播团队根据亚洲基金会英文博文“China’s Domestic Violence Law Turns Four”内容编译。可通过此链接阅读原文：https://asiafoundation.org/2020/04/01/chinas-domestic-violence-law-turns-four/。原博作者郝阳是亚洲基金会中国办公室性别平等项目官员。文中所表达的观点和意见均为作者本人看法，不代表亚洲基金会或其出资者的立场。